四美连牀夜雨
是夕,入三姬之室,谈笑尽欢,不觉谯楼起鼓。锦对琼曰:“二姐尚未知趣,今夜当使尽情。”乃一与白郎解衣,一与奇姐解裙,勒之共卧。奇姐固辞。锦曰:“自此以始,先小后大,以此为序,勿相推辞。”生然之。但见轻怜痛惜,细语护持。女须有深情,但未堪任重,花心半动,桃口含芳,生略动移,即难忍耐。生曰:“但唤我作檀郎,吾自当释手。”奇固推逊,生进益深。奇不得已,曰:“才郎且放手。”生被奇痛惜数言,不觉真情尽矣。相抱睡熟,漏下三鼓。
锦来,呼曰:“琼姐相候多时,如何甘心熟睡?”生与锦去,即登琼榻。琼曰:“愿君安息片时,相与谈话为乐。”因询奇佳兴,生细道真情。琼闻言心动,生雅兴弥坚,于是复为蜂蝶交。及罢,琼谓生曰:“君为妾困倦如斯,妾不忍君即去,但锦姐虚席已久,君其将奈之何?”时锦立在牀前,搂抱同去,相对极欢。
锦风月之态甚娇,生云雨之情亦动,在生已知锦之兴浓,在锦唯惧生之情泄。谓生曰:“君风力甚佳,妾意欲已足,但欲姊妹为同牀之会,不知君意何如?”生曰:“此是人间之极欢,但恐二妹不允从耳。”锦曰:“吾绐之使来,然后以情语之耳。”
于是,锦绐琼曰:“白郎适来发热,如何是了?”琼方醒觉,闻言战惧,即起问安,被生搂定,乃告以锦意。琼只得曲从。锦复绐奇曰:“白哥满身发热,琼姊在彼问安,汝何昏睡,不痛念乎?”奇曰:“今奈之何?”锦曰:“去问安便是。”奇遽起索衣,不得其处。锦曰:“快去,快去!夜暮无妨。”适至牀前,被生搂抱,只得曲从。生刻意求欢,三姬推让不决。生锐意向锦,锦辞曰:“欲不可纵,乐不可极,向爱二妹妙句,兄当与之联诗,使妾得以与闻,亦生平之至愿也。”生曰:“妙甚。”即牀上口吟,生为首倡。曰:
君不见瑶台高映碧天东(白),
珠玑璀璨玉玲珑(赵)。
又不见襄王朝来飞白马(李),
日暮又复跨青骑(陈)。
乍云乍雨迷花月(白),
罗襟飘摇扬轻风(赵)。
沉香亭北花盈砌(李),
牡丹芍药海棠红(陈)。
观花不饮心如醉(白),
醉倒花前月朦胧(赵)。
一片芳心作蝴蝶(李),
飞来飞去入花丛(陈)。
美人葱素紫罗绮(白),
语笑花间喜气葱(赵)。
贻我佩环传心愫(李),
复将心事托丝桐(陈)。
柔情已为奇音动(白),
忙忙飞舞彩花蜂(赵)。
与君窃药先奔月(李),
森然火会广寒宫(陈)。
广寒月色皎(白),
报我三青为(赵)。
玉华露液浓(李),
相思梦来绕(陈)。
锦花琼饰绮罗(白),
赵姬慷慨扬清歌(赵)。
投桃报李心深念(李),
雷陈契合乐如何(陈)。
今夕何夕此良晤(白),
娇来锦袖舞婆娑(赵)。
球琳琼玖敌诗句(李),
奇词清韵长吟哦(陈)。
长吟哦,得句多(白),
九天牛与女,此日共银河(赵)。
鱼比目,戏新荷(李),
山盟长翠长巍峨(陈)。
吁嗟五色云霞霭(白),
艳妍好结同心带(锦)。
同心长系碧天云(李),
勿使碧云游天外(陈)。
云油油,不自由(白),
神魂飞荡与云流(赵)。
中天明月长为伴(李),
愿伴千秋与万秋(陈)。
我本修然一凤侣(白),
今朝相伴三鸾俦(赵)。
愿作在天双比翼(李),
凤雏对舞含娇羞(陈)。
奇瑛勿为年华少,五百天缘犹未了(白)。
夭桃今已吐春情,片片轻红入芳沼(赵)。
柳腰娇弱不禁风,风怒狂摇犹悄悄(李)。
桃李不似锦琼英,抱露春融情窈窕(陈)。
爱花都作连枝香,和雨和云到天晓。从今不作旧梦思,同心齐唱佼人僚(白)。
次夕,遂为同牀之会,推锦为先。锦娇缩含羞。生曰:“姊妹既同欢同悦,必须尽情尽意。”琼曰:“四姊何无花月兴?”奇曰:“四姊何不逞风流?”于是生与锦共欢,锦亦无所顾忌。次及琼姐,含羞无言。锦曰:“吾妹真花月,何乃独无言?”奇曰:“彼得意自忘言也。”琼曰:“如妹痛切,不得不言耳。”以次及奇,再三推阻,锦琼共按玉肌,生大展佳兴,轻快温存,护持痛惜。琼曰:“夫哥用精细工夫。”生曰:“吾亦因材而笃。”自是而情已溢矣。至五更睡觉,斜月照窗,生疑为天曙,唤诸姬俱起,则明月在天。锦笑曰:“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。”琼笑曰:“星月皎洁,明河在天。”奇笑曰:“月白风清,如此良夜何!”琼因请曰:“君之歌赋,已得闻矣,妙曲芳词,未之闻也。愿请教。”生曰:“请命题。”琼曰:“试调《蝶恋花》何如?”生曰:“请刻韵。”琼因诵东坡“花褪残红青杏小”之章,因曰:“君即此为韵,试看可与东坡颉颃否。”生吟曰:
谁家宝镜一轮小,抛向云间,光遍罗帏绕;夜浅夜深今多少,玉露玲珑溅芳草。----院宇深沉谁知道,惊梦残更,却被佳人笑;恨断楚天情悄悄,花暗蝶朦添烦恼。
琼曰:“甚妙!吾姊妹联句以和之,何如?”锦辞谢曰:“非所长也。”奇曰:“纵使不工,亦纪佳会。何妨,何妨。”于是琼为首倡:
绿窗人静月明小(琼),
银汉波澄,半向蓝桥绕(奇)。
楚峡春非少(锦),
淡淡巫云擒瑶草(琼)。
不谓娥来知道(奇),
惊起东君,自惊还自笑(锦)。
闻睡鸭啼声消,几番惹得多烦恼。(琼)。
生叹曰:“真三妙也。此生何幸,有此奇逢乎!”因复就枕,谈话衷情,不能尽述也。
自是,屡为同牀之会,极乐无虞。不意笑语声喧,属垣耳近。有邻姬者,隶卒之妇也,疑生为内属,安有女音,遂钻穴窥之,俱得其情状矣。有夕,唯琼、奇在列,锦以小恙不与。次早,生过其门,邻妇呼曰:“白大叔昨宵可谓极乐矣。”生诘其由,句句皆真。生不得已,奉金簪一根,求以缄口。妇笑曰:“何用惠也,但着片心耳。”生因归告锦娘,且曰:“姑勿与二妹知之,恐其羞赧难容也。”锦曰:“此妇不时来此,况有洒洒风情,兼有『只着片心』之言,不为无意于君。君若爱身,不与一遇,机必露矣,君其图之。”生不得已,至晚,径诣邻妇之家,与作通宵之会。果尔得其真情,与生重誓缄口矣。
是夕,琼、奇嗔生不至,候至三更;锦不以告,但口占四句示之曰:
“谁知复谁知,花妖窗外窥。花阴月影动,犹自想花枝。
琼、奇骤惊:“异哉此言!幸详告我。”锦曰:“昨宵事露矣。白郎去矣,尚望同牀会乎!”于是为道其详,琼、奇泪涟。自是同牀会散,生、姬深加敛迹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