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心法杂谈

  门人问曰:“三车秘谛,尽泄天机,能不惧天谴乎?”涵虚曰:非敢故违天谴,实望人改过自新。凡作功课,必先去人心,求道心。屏凡息,寻真息。然后定神气,钻杳冥。如此诸境,皆不可少。入吾道者,安得复为小人?

  凡做功夫,钻杳冥是第一桩难事。但先天一气,自虚无中来,必有真杳冥,乃有真虚无。噫!先难而后获,全身要舍得。昔我在洞天中,学钻杳冥七八年,然后稍有把柄。今之学者,进锐退速,安能入道耶?

  弟子问曰:“先生传道,人言过滥。倘下士得之,行持无效,能不反唇相诋耶?”涵虚曰:不遭下士之讥,不足以见吾道之大也。大道者,先要清净身心,调理神气。其甚者,要能一切放下,钻入杳冥。必有此等真功夫,然后有真效验。彼无功而妄想效验者,亦终为不得效验之人也。反唇相诋,何足病之?

  弟子问曰:“如师所说,恶人皆可学道乎?”涵虚曰:可。即诵格语曰:“从前种种,譬如昨日死。从后种种,譬如今日生。”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则能转地狱为天堂,变黑气为红光。余有三字诀,修道之士,勤、诚、恒,缺一不可。但勤矣、诚矣,而结果必归于恒。孔子曰,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,况道乎?儒生习文艺,尚以数年为期,甚至有十年者。岂修心炼气,反不如读书作文?

  诚乃至阴之象,在《易》为太极,在佛为如如。孟子曰:“至诚而不动者,未之有也。不诚,未有能动者也。”动对静言,则知诚为阴象。孔门之道,推至诚如神,论至神无息,皆静中大体、大用,故以诚入静,静心不乱。以诚入定,定心不移。以诚守中,中心不偏。以诚入杳冥,则通微无碍矣。

  勤为学业之本,其在于道,更有不勤之勤焉。养自然之息,定自然之心,无为而为,为而不为。所谓“绵绵若存,用之不勤”者,真乃勤之至也。

  炼睡魔,必用勤字。跑香打坐,精神倒退,此误用其勤之过也。善炼睡者,睡而不睡,不睡而瞧,功夫自然不断,神气自然加增。熬更守夜,反惹睡魔。《参同契》曰:“寝寐常相抱,觉悟候存亡。”能用此诀,自然惺惺不昧。

  门人问曰:“陆潜虚仙师云:‘交媾乃太上閟秘之旨’,其诀可得闻乎?”曰:交媾者,至阴之本,杳冥之根也。人能钻入杳冥,方能得成交媾。我劝人先在虚空中团炼,静之又静,定之又定,无人无我,无无亦无,自然入得杳冥,不交媾而自能交媾,从至阴中生出至阳矣。交媾之法,先天与后天不同。先天交媾,以性立命。后天交媾,以神合气。故《入药镜》云:“是性命,非神气。水乡铅,只一味。”先天名目,独有一物。后天名目,则分精、神、意、气、魂、魄、性、情。若在先天,只炼出一个,就皆有了。总要从交媾中取出真阳耳。人身五脏,原有部位,不可移动。道家云:“乾坤坎离颠倒”,岂心可移于下,肾可移于上耶?非也。所谓颠倒者,乃心肾中之神气耳。心神俯而下就,肾气仰而上升,神气颠倒,则有形之心肾亦如颠倒,无形之乾坤亦皆颠倒。颠倒交施,坤中生一阳为坎,乾中生一阴为离。离女与坎男交施,则如西方之兑女,相接东方之震男。又将南北移为东西,水火变为金木。金情木性,称为白虎青龙。龙交虎,如姹投婴,虎交龙,如婴投姹。要之,乃性命二物。命中有性,性中有命,二物乃一物耳。故紫阳先生曰:“震兑非东西,坎离非南北。”人亦可以恍然矣。

  儒家、道家,养气各有不同。养自然之气,可以得生。养浩然之气,则可生、可死。古来志士仁人,见危授命,杀身成仁之类是也。养之之时,纯是义理之心,充乎宇宙,故孟子曰:“其为气也,至大至刚,以直养而无害,则塞乎天地之间,是集义所生者。”道家养气,独葆其真,不必见危而早退,不必杀身而早隐。《易》所谓见机而作,不俟终日之君子也。

  道家初功,须养其自然之气。敢问何为自然之气?曰:易言也,其为气也,至小至柔以曲,养而无害,则聚乎虚空之中,是集精所生者。道家还丹,亦是浩然之气。其气得手,亦能见危授命,杀身成仁。古来谓之刀解,究竟有神奇莫测处,变化莫解处,异乎儒家。或死之后,他处见之,须眉转少,仙客同游,此乃还丹成就,身外有身者。

  至人得道,生亦仙,死亦仙,如留形住世,尸解登真之类是也。仁者能静,生亦寿,死亦寿,如曾子全身,颜渊短命之类是也。

  道有五失:有浅尝而去者;有浮慕其名者;有始勤终怠者;有心性偏执,未入门墙,妄诋高深者;有资质下愚,唤之不醒,呼之不悟者。道有三得:有知之者,可为灵人;有好之者,可为真人;有乐之者,可为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