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子建论文
曹子建《与杨德祖书》云:“世人著述,不能无病,仆常好人讥弹其文,有不善,应时改定。昔丁敬礼常作小文,使仆润饰之,仆自以才不过若人,辞不为也。敬礼谓仆:‘卿何所疑难,文之佳丽,吾自得之,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?’吾常叹此达言,以为美谈。”子建之论善矣。任昉为王俭主簿,俭出自作文,令昉点正,昉因定数字,俭叹曰:“后世谁知子定吾文?”正用此语。今世俗相承,所作文或为人诋河,虽未形之于辞色,及退而怫然者,皆是也。欧阳公作《尹师鲁铭》文,不深辩其获罪之冤,但称其为文章简而有法。或以为不尽,公怒,至治书他人,深数责之曰:“简而有法,惟《春秋》可当之,修于师鲁之文不薄矣。又述其学曰‘通知古今’,此语若必求其可当者,惟孔、孟也。而世之无识者乃云云。此文所以慰吾亡友尔,岂恤小子辈哉!”王荆公为钱公辅铭母夫人蒋氏墓,不称公辅甲科,但云:“子官于朝,丰显矣,里巷之士以为太君荣。”后云:“孙七人皆幼。”不书其名。公辅意不满,以书言之,公复书曰:“比蒙以铭文见属,辄为之而不辞。不图乃犹未副所欲,欲有所增损。鄙文自有意义,不可改也。宜以见还,而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。如得甲科为通判,何足以为大夫人之荣?一甲科通判,苟粗知为辞赋,虽市井小人,皆可以得之,何足道哉?故铭以谓闾巷之士,以为大夫人荣,明天下有识者不以置荣辱也。至于诸孙,亦不足列,孰有五子而无七孙者乎?”二公不喜人之议其文亦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