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文公荐士

  唐世科举之柄,颛付之主司,仍不糊名。又有交朋之厚者为之助,谓之通榜,故其取人也畏于讥议,多公而审。亦有胁于权势,或挠于亲故,或累于子弟,皆常情所不能免者。若贤者临之则不然,未引试之前,其去取高下,固已定于胸中矣。

  韩文公《与祠部陆员外书》云:“执事与司贡士者相知识,彼之所望于执事者,至而无间,彼之职在乎得人,执事之职在乎进贤,如得其人而授之,所谓两得矣。愈之知者,有侯喜、侯云长、刘述古、韦群玉,《摭言》作纾。此四子者,可以当首荐而极论,期于成而后止可也。沈杞、张弘、《科记》又作弘。尉迟汾、李绅、张后余、李翊,皆出群之才,与之足以收人望,而得才实,主司广求焉,则以告之可也。往者陆相公司贡士,愈时幸在得中,所与及第者,皆赫然有声。原其所以,亦由梁补阙肃、王郎中础佐之。梁举八人无有失者,其余则王皆与谋焉。陆相于王与梁如此不疑也,至今以为美谈。”此书在集中不注岁月。案《摭言》云:“贞元十八年,权德舆主文,陆◆员外通榜,韩文公荐十人于◆,权公凡三榜,共放六人,余不出五年内皆捷。”以《登科记》考之,贞元十八年,德舆以中书舍人知举,放进士二十三人,尉迟汾、侯云长、韦纾、沈杞、李翊登第。十九年,以礼部侍郎放二十人,侯喜登第。永贞元年,放二十九人,刘述古登第。通三榜,共七十二人,而韩所荐者预其七。元和元年,崔邠下放李绅,二年,又放张后余、张弘。皆与《摭言》合。

  陆◆在贞元间,时名最著,韩公敬重之。其《行难》一篇为◆作也,曰:“陆先生之贤闻于天下,是是而非非。自越州召拜祠部,京师之人日造焉。先生曰:‘今之用人也不详,位于朝者,吾取某与某而已,在下者多于朝,凡吾与者若干人。’”又送其刺歙州序曰:“君出刺歙州,朝廷耆旧之贤,都邑游居之良,齐咨涕洟,咸以为不当去。”则◆之以人物为己任久矣。其刺歙以十八年二月,权公放榜时,既以去国,而用其言不替,其不负公议而采人望,盖与陆宣公同。

  韩公与书时,方为四门博士,居百寮底,殊不以其荐为犯分。故公作《权公碑》云:“典贡士,荐士于公者,其言可信,不以其人布衣不用;即不可信,虽大官势人交言,一不以缀意。”又云:“前后考第进士,及庭所策试士,踊相蹑为宰相达官,其余布处台阁外府,凡百余人”梁肃及◆,皆为后进领袖,一时龙门,惜其位不通显也,岂非汲引善士为当国者所忌乎?韩公又有《答刘正夫书》云:“举进士者,于先进之门,何所不往?先进之于后辈,苟见其至,宁可以不答其意邪?来者则接之,举城士大夫,莫不皆然,而愈不幸独有接后进名。”以是观之,韩之留意人士可见也。